[靈異長篇小說] 鬼怪公寓13 【蚊子小姐】

七夜怪客

% L' M1 \1 V- T6 j* U6 t鬼怪公寓
* b# R+ ?  ], {: j作者：蝙蝠
9 j- _0 n) m) }0 g) }0 g


/ @4 t  I0 Q( X$ ^0 e4 K蚊子小姐
* h/ l; \$ p/ v. y3 X
1 Q- A4 b$ P& h& N# m" \/ p8 n& K: I　　“從今天開始，你就用這個櫃子吧。”
　　被大家稱為王姐的中年女人，把溫樂灃帶到男更衣室門前，交給他兩把鑰匙，溫樂灃道了謝，她就轉身離開了。
+ d3 }+ r! ]+ m　　溫樂灃低頭看看手上的鑰匙，明明看起來是很普通的東西，圓環上卻纏著小蛇一樣的煩惱，在上面扭來扭去。他抓著它甩了甩，上面的煩惱劈裏啪啦地都掉下來，消失了。
6 b5 {1 y6 V8 p# G, M2 |. z5 J　　“這裏好像也不是什麼好地方……”溫樂灃歎氣。
　　隔了很久才好不容易有了這次的工作，卻不巧是外地的。更不巧的是，溫樂源在這時候吃壞了肚子，在家裏哼喲嗨喲的。
　　雖然嘴上說是堅決不會讓弟弟落單，但他的肚子卻對他的誓言不以為然，硬是讓他在三天內跑了三十多趟廁所，把個鐵塔一樣的男人跑成了稀泥。
! ?2 |7 R7 N7 B; z1 k  F　　就因為這樣，這次能來的只有溫樂灃一個人。
# G4 ~8 b" M* i4 N' R　　他拿出鑰匙，開門。很普通的更衣室，很安靜，至少“看上去”什麼也沒有。
　　看一下鑰匙上的號碼，他走到了自己的櫃門前，將手放在櫃門把手上，正要拉開，只聽一聲巨響，門在牆上發生碰撞，又彈回去。
% A. w3 Y! R' o* }  c  U　　一個文弱的男子悶著頭沖了進來。
　　“王姐問你怎麼還沒過去，她讓你換衣服快一點。”說完，又悶著頭沖了出去。
　　溫樂灃驚訝，繼而苦笑。這人真是身懷絕技，在這種地方居然沒有摔倒？
　　他一邊想，一邊去拉櫃門。大概是很久沒使用，櫃門有點被鏽住，他又不敢把它拉壞，只有在基本範圍內小心地搖晃它。
　　經過一番晃動之後，遭到銹蝕的部分一下子斷掉，櫃門匡當一聲，終於被拉開。
　　但溫樂灃還來不及慶倖，已經被面前的景象驚呆了。
# d( K; [( f; x  W7 H　　一個年輕女子，蜷縮著雙腿坐在櫃子裏，雙手放在腿上，像被曬乾了似的，全身的水分已經不見了，只剩下一具乾屍。
　　***
　　溫樂灃穿好工作服，走到之前和王姐說好的日用品架附近，果然在那裏看到她，還有她身邊那個文弱的男子。
3 m6 q+ B: Y1 G2 C& L! x& l　　“這是今天來咱們這兒工作的溫樂灃。”王姐給他們介紹。
9 I/ l5 d% n0 D+ n" w　　“他是負責日用品這一片的供貨員，小薛。從今天起，溫樂灃你就跟著小薛熟悉一下咱們超市的工作情況，要是你悟性不錯，說不定一兩個星期就能做正式工了。”
　　“謝謝王姐。”
　　王姐隨意地點了一下頭，轉身走了。溫樂灃看看小薛，小薛低著頭，根本不敢和他目光相對，更不要說談話了。
　　溫樂灃心想這不是辦法，這樣他尷尬自己也尷尬，不如趕快打破僵局。
- V' B# X9 g) n0 U5 w& I; x　　“你好，我是溫樂灃。”溫樂灃伸出右手，做出友好的握手姿勢。
　　小薛的頭低得更厲害，聲音也有點彆彆扭扭的，“你好，我我……我給你介紹咱們的工作……”
　　他頭也不抬地一指，“你看，那裏是洗衣粉，那裏是肥皂，那裏是洗髮水……”
　　溫樂灃茫然地看著他指過的地方，分別是對面貨架的速食面、辣椒醬和調味料……這人糊塗也不能糊塗到這個地步吧？
　　“你沒事吧？”
　　小薛的頭低得很厲害，但從側面仍看得到他的臉色異常慘白。
0 G$ Y5 }5 r. c6 N8 Z% }$ A6 A2 F) W　　“沒事，沒事……”
　　小薛一邊低聲說，一邊轉身……咚一聲，撞到了旁邊的貨架上，額頭頓時腫起一道紅來。
　　沒事才見鬼了……但他又不能強人所難，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個冒失的年輕人走向倉庫，一路跌跌撞撞，連客人們都不忍心看了。
( C- D  a; A& |& e$ f( Q( q2 S　　跟著他到了倉庫，裏面除了進出貨點數的之外一個人也沒有。
　　他們往裏面走，拐一個彎又一個彎，溫樂灃還以為他要去拿比較靠內的洗衣粉，卻見他目不斜視地走過去，一直走到了最裏面，扶在面紙箱子上，身體有些搖搖欲墜。
　　“你的確很不舒服吧？我去幫你請假……”
* H+ A+ F# D( e2 M4 R$ o　　“別去！”小薛拉住他，厲聲說。
4 \3 G" L9 g% d7 I9 {4 M  F　　溫樂灃驚訝地看著他。
　　“我只問你一句話，你要老老實實回答。”
　　小薛蒼白著臉，壓低了聲音說，“你在更衣室裏……有沒有看到什麼東西？”
+ }  N' `5 \: C4 F! I% v, D! c　　眼前閃過鋪天蓋地的小妖怪，溫樂灃很想回答，他不僅看見了，而且還不少。不過這個當然不能說。
　　“什麼也沒看見。”他回答。
　　小薛長長地鬆了一口氣，慘白的臉色也逐漸恢復正常。
　　“怎麼？那裏有什麼東西嗎？”奇怪……他到底是在怕什麼？難道他也能看到那些小妖怪？
' p) O& [+ e8 R! L  u2 f　　“什麼也沒有……”
　　小薛推著貨車很快退回洗衣粉區，拎起了大袋子就往車上裝。
　　溫樂灃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近乎拼命的動作，不由苦笑。
　　下班的時候已經很晚，溫樂灃是最後一個回到更衣室，大部分的人已經走了。
　　他一邊脫工作服，一邊掏鑰匙開櫃子門，剛把鑰匙插進去就覺得有點不對勁，一回頭，小薛正一臉蒼白地盯著他——的櫃子。
　　溫樂灃心中恍悟。那件事天明白、地明白、他明白，但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不明白。
　　原來就是因為這個，他才會問出那麼奇怪的問題。真是的，他怎麼會把這個忘了？那個……櫃子裏的屍體……
" z" G$ k3 F& k0 d! w3 A! c7 q8 Q　　“你沒事吧？”他關心地問。
9 n$ ~4 m% x3 {7 e　　小薛僵硬地搖搖頭。
3 E& J- q/ c7 S% c  G$ a　　“看你的樣子不像沒事，還是快點收拾收拾，回家去洗個澡……”
　　溫樂灃一邊微笑著用平靜的語氣說著，一邊慢慢地打開了櫃門……
　　黑洞洞的櫃子裏，空蕩蕩的空間。沒有屍體，沒有女人，什麼也沒有。
- t4 l7 X1 v$ e) @8 q　　小薛明顯鬆了一口氣，但表情依然很僵硬，似乎是驚嚇過度還沒有恢復的樣子。
　　“你說得也對，應該趕快回家洗澡，睡個覺，這活兒實在太累人了。”
　　他一邊煞有其事地說著，一邊拿起自己的東西往背上一背，連再見也沒說，就慌慌張張地跑掉了。
　　看來這孩子受過這櫃子很大的刺激。不過，是什麼造成的刺激呢？呵……真是耐人玩味啊。
　　溫樂灃笑笑，面色又沉了下來，從櫃子裏小心地拿出一樣東西，放在了一個早已備好的透明小盒中。
　　***
8 w9 R* X! J- O( H* h* P, a) n　　由於不知道這次的事情多長時間才能辦完，所以溫樂灃也沒有住旅館——一邊住旅館一邊出去打工算怎麼回事？而是找了一間出租的小屋，很小，不帶衛浴設備，卻帶了一個小廚房。
2 l5 j2 @0 M, S4 t　　回到租的房子，溫樂灃隨便做了點東西吃，溫樂源的電話就追上來了。
　　“小子你居然不聽我的話！把我丟下自己去玩！”電話裏兄長怒吼。
8 x, t2 ?, v5 b8 q, s+ n- H( j7 f　　溫樂灃讓新買的手機離耳朵遠點，苦笑。
　　他又不是來玩的……而且也不是誰丟下誰的問題吧，某人連床都爬不起來了，還指望他能一起跟來？
. a4 q3 Z! m) H4 f& I8 F　　現在他有點後悔出門時帶手機了。
4 Y! b- V: S. T3 `$ p; O　　當初陰老太太就說過最好不要用這種東西，很多鬼啊精怪啊，都很喜歡隨著電波鑽入這些電子零件裏，一不小心就會被它們的惡作劇欺騙了。現在倒是沒有鬼怪來……不過只有這個兄長就夠了……
　　溫樂源絮絮叨叨地嘮叨了半個小時，溫樂灃都不好意思打斷他去上個廁所，最後還是心疼電話費的陰老太太強行把他弄開，這才把溫樂灃解放了出來。
　　和陰老太太又聊了幾句後，老太太就表露出了她陰狠勢利的一面，一口一個不知道那裏有什麼好東西。
　　溫樂灃立刻明白她的暗示，答應帶回些這邊的特產和小禮物，她這才心滿意足地把電話掛了——在掛掉之前，還能聽到裏面溫樂源的怒吼聲，可惜聽不懂他在吼什麼。
/ \5 |; ?* e/ ?8 M- }　　掛了電話後，溫樂灃在廚房裏接了一盆水，把手洗乾淨，用小刀在手心輕輕一劃，一條血線唰拉就落了下去，在水中溶成鮮紅。
　　等水被染成鮮紅之後，他隨手用布將手大概包一包，又用沒受傷的手取出那個透明的小盒子，將它放到了水底。
* r' z) J8 u' T5 ^" Y　　盒子剛一入水，整個浴室便發出了嗡嗡嗡嗡的聲音，好像有某種昆蟲飛出來，充滿了這裏的空間。
2 ^/ m. @1 L% \+ ?% [& c( d& D; v+ N　　***
( f) f5 K# Y2 I8 g8 F' c　　溫樂灃在那間超市上了半個月的班後，終於成了一名正式員工，胸前的白色試用牌也變成了紅色的員工牌，整個人看起來是愈加地精神煥發。
& S- U  X* @, F7 K- e　　與他正好相反的是小薛，原本還算健康的臉，在十幾天內就瘦得像鬼一樣，臉色壞得無法形容，甚至連肩頭上都爬滿了被他的病體吸引來的病病妖。
: |. ]# @3 E! \, e" u5 S, ^　　“你沒事吧？”趁他推著貨走到自己身邊，溫樂灃關心地問。
　　小薛猛地抬起受驚的眼睛，有些愣怔地看著他，也不答話。
& ^* N$ Y7 H+ F3 O5 t3 I5 v　　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……
8 @% f& b+ ]" v4 Q- _　　那是昆蟲振翅的聲音，沒完沒了，沒完沒了，吵得人心煩。
* {$ P) w+ o  x4 N/ U2 s　　小薛臉上露出驚懼的表情，推著貨車逃也似的跑開了。
　　溫樂灃看著他的背影，挑一下眉，追了上去。
　　看不見的昆蟲在身周飛翔，不管怎麼趕，不管怎麼逃，都在耳邊不斷地叫。沒完沒了，沒完沒了……
　　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……
　　溫樂灃走到倉庫，兩個管理員正在用奇怪的眼神看著裏面。溫樂灃順著他們的目光走過去，順利地在上次的洗衣粉區找到了小薛。
　　他靠坐在紙箱上，好像瘋了一樣拼命撲打，但他的眼前除了空氣之外，什麼也沒有。
/ l5 s+ s" r* \" }( _/ ^: t- e　　“小薛。”
　　他還在撲打、撲打、撲打……
3 \; ^: g$ B. w: {) C$ i2 i　　“小薛！”
　　溫樂灃走過去，雙手抓住了他的手腕。
3 J5 J: G: i( K, A! K( i　　小薛眼睛裏帶著血紅的絲，雙手被制就用雙腳猛蹬，好像不認得溫樂灃一樣嘶聲大叫。
4 n4 J+ e0 ~/ m( W2 {　　“快過來幫忙！”溫樂灃對那兩個袖手旁觀的管理員大叫。
　　現在客人不多，來倉庫取貨的也就不多，除他們之外就沒有別人了。
$ ~: \' ]( L! O9 T7 [, a( E　　那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，慌忙跑過來，幫他一起把小薛從紙箱上架下來。
　　幾個人將他按在地上，溫樂灃按住他的胸口，拍著他的臉，叫道：“小薛！你清醒一點！小薛！你不認得我們了嗎！小薛！”
1 f' C1 N6 y' b0 ^. ~3 l5 z3 u　　小薛大睜著雙眼，被按得死死的雙手在地上猛摳，也不顧指尖是不是被地面劃得血肉模糊，就是一個勁地掙扎。
　　“啊——不要來找我！不要來找我！你走吧！你快走吧！你快走吧！”
　　溫樂灃露出一個微笑，又很快收住了笑容，做出好像要把他發瘋的身軀按住的樣子，極快地在他的脖子後面一按，小薛撕心裂肺地大叫一聲，昏了過去。
0 h3 x( ~1 o0 c" p/ l　　“快叫救護車！”溫樂灃對那兩個管理員大聲說，“我沒有手機！快！”
) P9 ]6 h$ T$ F* E　　其中一個人掏出手機，按下了急救的號碼。
　　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……
& H7 m. n! d0 f' u8 R) u- x+ [" x4 t　　那聲音就在耳邊，綿延不絕。
- d$ P8 }+ k/ I4 I4 }　　***
　　兩個護士有說有笑地走進病房，剛要開燈，走在前面的護士忽然短促地尖叫了一聲。
6 R2 [- }! f, s3 W( X! ?　　“呀——那是什麼！”
$ w4 `( B2 \, w; h$ c4 }　　今夜的月光不知為何顯得異常森然，靠視窗的病床上伏著一個弓背的女人，用一根長長的吸管插在病人身上拼命地吸吮著。
　　兩位護士一邊慌亂地尖叫一邊逃走，也來不及回頭看一眼。
. ^$ Y5 [8 X7 C3 E& P  c　　過了很長時間，等護士們在睡眼惺忪的男醫生陪同下再度回到病房，打開燈，那個弓背的女人已經不見了。那個病人還是好好地躺在床上，好像連動都沒動過。
: \5 L3 A1 b! Z6 n* I7 \) Y* ~　　“你看，哪兒有人？”醫生沒好氣地說，“就跟你們說了，這世上根本沒有鬼！真是……”
, F* _+ K& }. Z  w　　兩個護士戰戰兢兢地躲在他身後，一個稍膽大的探出頭，看著床上的病人，輕輕地低呼了一聲，道：“醫……醫生啊，你看那人是不是又瘦了啊……”
　　剛送進來的時候他已經很瘦了，臉上看不出來，但身上幾乎是皮包骨頭。而現在……應該不是她的錯覺，他的臉上已經可以看到明顯凸出的顴骨了。
  c, K# J5 R* D" M) ^6 [) N) a  V　　“怎麼可能一會兒就瘦了嘛，”醫生不耐煩了，一手一個將她們推了進去，“有什麼動作就快做，我在這兒陪你們。”
3 L7 O: I( _. T　　護士們發著抖走過去，將體溫計往他腋窩裏一插，也不管插好沒有，閉著眼睛又竄了回來。
$ O! I2 e  i2 F2 |3 a2 x　　“醫生我們走、我們走！這裏好可怕呀！”
4 w' n7 ~( h. p' G; [　　醫生無奈地和她們一起走了出去。
5 ?7 ^7 |) |( M# M9 E　　他們誰也沒有看見，在那個病人的床下，弓背的女人依然拿著那根吸管在拼命吸吮，而吸管的另一頭……就在那個病人的咽喉上。
2 K, J# y& u7 K  P　　***
5 L- a9 s8 {6 q, T% H1 R8 a- a
溫樂灃第二天和經理、王姐一起去看小薛的時候，小薛已經不成人樣了。

8 Y' c6 ^& `1 f2 j# ]　　他又黑又黃又瘦，臉上的肉和一雙眼睛都深深陷了下去，雙手像雞爪一樣，瘦長尖利得可怕，整個人就好像被人把水分吸幹了一樣。

8 ?; ]/ T& M6 x. x; A0 R6 R　　從這樣的他身上，誰也想不到幾天之前他還擁有那麼斯文清秀的外表。

　　看見溫樂灃、經理和王姐進來，他向他們伸出了一隻瘦長的爪，喉嚨裏發出格格達達的聲音——好像是從早上開始吧，他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。

　　經理看到他的模樣就被嚇了一跳，嗖一下躲到王姐背後去了。

　　“他怎麼變成這樣！”經理驚恐地說。
0 _& c, I) I3 M& x" L( ~
0 f/ \! p" E  o: C　　溫樂灃回頭安慰地道：“沒關係，雖然醫生還沒搞清楚他的病是怎麼回事，不過聽說不會傳染的。”

/ B3 D, f2 |3 n1 j/ K' b　　“‘聽說’不會傳染！”
* j6 n( ^$ y$ }7 ~
　　王姐和經理的臉都白了，又青了，“……那我們就不打擾他休息了！溫樂灃你明天把他下個月的工資帶過來給他吧。”
% f; g9 G1 D% P" _9 V2 \7 C
　　根本不等溫樂灃回應——他們也並沒有指望溫樂灃能回應，就逃走了。

　　溫樂灃看著他們的背影，笑一笑。

+ C# H+ f$ E' O5 L' U( j　　“啊，失業了。”他走到小薛床邊，彎下身體憐憫地說，“你失業了，那以後怎麼辦？現在的醫院收費這麼貴，下個月的工資可不夠你的醫療費啊。”

　　瘦長的爪，痙攣著抓緊了溫樂灃的衣服下襬，眼中迸射出強烈的求生欲望。
# w2 M7 G/ N4 b! Z
　　“哢……吧……哢哢……”

　　我……不……想死……
; c* N* F( P+ A1 K, g* n2 u7 ?8 E2 ]
　　溫樂灃好像沒聽懂，猜測道：“你是說要找你的家人嗎？他們不都在外地？叫他們過來也沒什麼用，說不定那時候你已經死了。不如就這樣等死吧，反正你也沒有多少時間了。”

6 g; i" N1 Y3 {! P3 C　　小薛的手驀地抓得更緊，眼中滿滿都是絕望與恐懼的光。

　　“哢哢……哢……吧……哢哢……”
# p: f7 V: G# o2 X
　　難道是你……難道是你……
  E8 D% s# Z( B& d! \( b
　　溫樂灃似乎仍然沒明白他的意思。
% |1 X# D/ K( }* H' D
　　“哦，難道你是說想要你的女朋友來？你有女朋友嗎？她叫什麼名字？她在哪裏？她怎麼了？嗯？”

& J+ r8 e6 P9 z  g0 i) d' i  _　　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……
  Q7 x/ b9 o, d! x( X) ?
# z8 `5 m0 X( P- r6 z　　昆蟲的聲音，愈發響亮，鋪天蓋地的嗡嗡聲，掩蓋了一切聲響，就剩下它，只剩下它。
+ j9 u6 t! ^! \# W8 _( f1 c: Z
　　“我聽不見。”溫樂灃笑一笑，又歎息一聲，直起身體，轉身離開。

% G. R. y: f7 H1 G! x; J& s  \$ n　　嗤啦一聲，那只瘦長的爪硬生生地扯下了他的衣服下襬.“哢哢哢……哢哢哢……”

5 s: Q( T( G. w2 J9 g! U　　原來是你……是你！是你——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……

* A: h  d# J  w　　***
4 [9 L4 T! W# F8 r7 ^3 |
, R. `6 M0 D% X9 ^4 Y# C" b　　溫樂灃回到超市，在更衣室內，打開了自己的櫃子。

　　櫃門打開的一瞬間，一大群蚊子從裏面“轟”地一聲飛出來，散遍了整個更衣室的空間。

　　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……
4 I: A. ~& b! O+ w) D0 Z
　　“現在是最後關頭，你們的姐妹需要大家幫忙了。”溫樂灃指著上方的一個通氣孔說，“從那裏，去吧。”
; N' i- {4 `: I% ?+ \+ M! i
　　蚊子們好像聽懂了他的話，剛才還散亂的集群，立刻整整齊齊地排列起來，排成一個整齊的長條，嗡嗡地振著翅，鑽入了那個通氣孔。

2 \$ _3 _0 z. G) s  c/ k' I, U& x( x　　當最後一隻蚊子消失在通氣孔中後，溫樂灃垂下頭，又去看他的櫃子。

　　女體乾屍還在那裏，就像一直都在那裏，從沒消失過一樣。不過和之前不同的是，她不再乾癟，而是變得豐潤飽滿，皮膚也變得光潔柔嫩，不像一具屍體，而像一個熟睡中的漂亮女孩兒，只要一呼喚就會醒來。

　　“你待在這裏多久了？”溫樂灃對她輕聲說，“以後就不會了，你馬上就能解脫。出來吧。”
# e3 o9 N: i- |: E' _
　　——只要呼喚就會醒來！
! v' T% l) Q; z5 l
8 O9 m9 q3 {( ^) Z/ Y7 F  G　　女體微微動了一下，一條腿優雅地抬了起來，輕輕落到地上，然後另一條腿，帶著同樣的優雅，伸開。
2 b- S7 J: Z, |
; p2 K  {5 [; W3 D" M" I3 e7 D1 f7 i! A　　赤裸的白足踏在地上，有一種讓人忍不住想親吻的欲望。女體伸開柔軟的上身，從狹小的櫃子裏躬著身子出來，走到溫樂灃面前，睜開了眼睛。

　　那是一雙凸出的複眼，又黑又大，佔用了她臉上大部分的空間。她的嘴微微張開，裏面細長的吸管探出又收回去。
  ~% |) S+ w# m* U
　　“雖然很抱歉用了你的身體，但我想這應該也是你自己希望的。”

5 |  _' ^6 R5 T3 n$ v! o+ s　　女體笑了，但她沒有說話——“她”早已死了，留在這裏的，只有這個帶著恨意的身體而已。

　　“去吧。”溫樂灃向門口一指，她毫不猶豫地向那裏走去。
% y% z# G% L5 C
　　***

　　“怎麼會這樣呢……怎麼會這樣呢……”經理在辦公室焦躁地轉著圈，襯衫上星星點點的全是汗漬。

　　“難道當初他說的是真的……不可能……只不過是生病……對！一定是這樣的！可是如果是真的話……”
8 g6 \8 K% u4 U
' j3 l# X1 {* Y/ J$ i, x' Z　　忽然，他眼睛一亮。

　　“對了！當初那位大師不是說有事可以找他嘛！”

* _' F: @* q( e9 b, S1 |: g& x1 a' G　　他撲到辦公桌前，在名片夾裏抖抖瑟瑟地翻找，終於從裏面抽出一張，照著上面的電話撥了一個號碼。
  [" j- E+ P! _; Y7 Y. s; g
　　“喂！大師！我是上次您見過的那個——對對！您還說我和小薛有妖孽纏身，我們都不信的哈哈哈哈……今天我們信了！我們信了！請大師發發慈悲……對，我們是有點臨時抱佛腳，不過這種事情——大師？”

　　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……

　　“大師？大師？喂？喂！大師！”

　　冷汗，瞬間就沾濕了衣服，黏答答地往下淌。

) t3 X2 z7 r* x　　電話裏沒有聲音，連掛斷的嘟嘟聲都沒有。
$ B8 I8 B7 u( s, B7 S+ {
　　他慢慢地從桌子上把自己微胖的身軀直起來，低頭。辦公桌下，電話線的介面處，爬滿了一團一團緩慢蠕動的蚊子。

2 o" i( U! Y9 T$ a! \　　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……

( ]5 W8 j; e! q8 |; _6 P; f+ V　　“誰來……”
& y, z" Z& \- b
　　振翅聲突然停了。
5 d- ^5 h+ y- r$ n( s3 S# m
　　所有的蚊子——經理發誓他絕對看到了！所有的蚊子都在同一時刻扭頭，冷冷地用它們的複眼盯著他。

　　然後，鋪天蓋地的黑影向他撲來，振翅聲驀地大起來，像驚叫一樣在耳邊拼命迴響。

1 b  Q3 [8 Y; G, u/ D2 g+ e& j　　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，嗡嗡嗡嗡……
+ w+ k5 z, v2 k9 g
　　“救命啊！救命啊！救命啊——”
, i+ G0 ]" W9 ~& U* l: j
- O; `. B8 E/ X% o3 J+ o　　經理發出一聲慘叫，捂著被蚊子叮滿的臉在地上不斷翻滾。

" e$ n* v, E4 J9 Y$ \7 J　　他全身都是蚊子，身體的每個部分被蚊子都死死地叮著，它們鑽入他的衣服裏，尖利的嘴就像鋼釘一樣，惡狠狠地插入他的每一寸皮膚，吸吮他的血。
- u$ ]8 W2 G" e+ C" Y
& V& y5 g, g. L　　就像醫院裏，那個弓背的女人對小薛所做的那樣。

　　經理發瘋地在自己的臉上狂抓，直到抓得出血也不住手。他不是不疼，只是真正癢得鑽心啊！只要能止住這癢，就算讓他剝下這一層皮也沒關係！

, O4 V- S, J' a7 x　　一隻柔嫩的手從旁邊伸來，按住了他的臉。
% d8 p. \5 Y. v. v& D
　　“是誰！是誰！快幫我叫人，快幫幫我！救命啊！求求你救命啊！”

; ?7 `& x8 x% B$ y& g, {　　柔嫩的手撫過他的眼皮，上面的蚊子嗡嗡嗡嗡地飛走了。他欣喜若狂，費力地張開那雙被叮得坑坑窪窪的眼皮……
* T& ~: I. u- x, \
　　他寧可一輩子也沒有睜過眼，一輩子也看不到那張臉。

　　那個女體蹲在他身邊，眨著她的複眼，溫柔地露出微笑。

1 b* |% y( b+ o+ B$ O　　如果她是人，那世界上就再也沒有鬼了！

3 b4 y$ S. t( s$ z" ~+ A　　經理大聲慘叫，爬起來就往外跑。
- d0 `: o! ~. w/ Y" m% D" G
5 R/ L0 {( b# U" s. @% L4 q  B( u　　她溫柔地看著他逃跑的背影，輕輕分開她的顎，一根尖利的吸管從她的口中伸出，越過辦公桌，越過這辦公室寬大的空間，在他即將拉開門的瞬間，砰的一聲，插入他的心臟，將他死死釘在門上。

　　經理痛苦地尖叫，拼命扭動，卻怎麼也掙脫不開那堅硬得可怕的吸管。

　　“救命啊！救命啊！誰來救救我！救命啊！救命——救——命……啊……救……”
+ m& a3 _0 F5 ]4 J; w. u( E
　　門外有人聽到了他的聲音，焦急地推門，叫：“經理！經理！出什麼事了！經理！”
* q, l9 M/ X) Z' [0 }' t
　　經理伏在門上，身體一陣一陣地痙攣，毒素已經讓他頭昏眼花，再加上嚴重的失血，他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被緩緩吸走了。
3 J; Z- ?0 D+ M: z3 V/ G
　　許久，許久以後。

; l! d" c2 w. D　　當員工們終於撞開門進來時，只看到了一具穿著經理服飾，包著薄薄幹皮的骷髏僵硬地躺在地上，手指還做出扒著什麼的姿勢。
0 N. S0 C$ `6 U* D# t& E( a% @  G
　　***

　　小薛躺在床上，身體已經嚴重脫水乾癟，就連想說他是骷髏都嫌難看了點。

6 T1 X7 F' b: j) p! {# M　　他瘦長的指爪依然抓著溫樂灃的半塊衣襟，也許是抽筋，也許是不想放，總之就那麼僵持著。

$ ~5 @. T5 l8 f　　他乾燥血紅的眼睛，無神地望向某個方向，好像那裏有他想知道的問題的解答。
/ E; O2 p5 G+ d6 z, d! a" Y
( o/ T$ b6 y0 E% N! E! [: [/ p7 H　　朦朧中，一個窈窕的身影迤邐走來。他想知道是誰，早已不太清晰的視野，要看清這個身影的面容實在是困難了點。
1 `( R+ |  u. Z0 f) r/ B/ z
　　“哢……哢哢哢……哢哢……”
% `% x) P, r. u; k
) N6 ^# p% {' u1 V: ~( N. j　　是護士嗎？能救他嗎？不管是誰，救救他吧，他還不想死，他還有很多事想做，經理當初答應他每個月工資加二千元，才剛兌現了一個月……
: X: t9 q4 q5 e
　　窈窕的身影靠近他，一隻細嫩的小手放在了他乾癟的手中。

/ j. P$ U) _+ M) w& j3 _/ o　　“哢哢……哢哢……”
$ S: U4 S2 _; V9 \. g8 W2 r6 y
　　是誰？是誰？是誰？是誰？

　　鼻子裏掠過一絲熟悉的清香。

; l" |4 k8 J# w5 x! P: N: I　　是誰？

  X* G* Q* L3 a. ?1 B　　——我為你不再吸血。
- r% \7 A9 x6 J5 j" x8 U
　　——就算花蜜吃起來很噁心，但只要你喜歡，我就用它生存。

. ~, r  Z7 d/ a' ^. H6 U5 e0 E　　——你喜歡我嗎？
8 y. v: w$ J7 p) O, h, L- ]
　　——你喜歡我嗎你喜歡我嗎你喜歡我嗎你喜歡我嗎？
! t/ g' T/ T2 d+ i
. G# @/ v& Z/ \/ C! @$ G　　——我只愛你一個人！不要讓我去陪他！
, X6 O" [8 |4 Y- F: M0 Y
5 l) Q3 y# _& h. [3 P# \　　——救命！不要！求求你不要！
$ `% i) h% I. d: ?+ o( M
1 B% ^  E) r3 k) H% p$ j: }　　——不要這樣對我！

　　——救命啊！
( v! u' E& `, k0 U+ w
: Y* L7 k. a% F! u8 @! D* N0 m6 Q　　救命啊！

　　那是花蜜和……血液混合的香味。
% W! _, _) Y) z* W8 o
: W# ?) P" S- i　　“哢哢……哢哢……”
1 n; j0 P- g0 ]: d* c
　　你……你回來了……你回來了……
6 Q6 O- e8 \7 k% r! E- @: g% J8 @
　　窈窕的身影離他微微遠了些。

　　“哢哢哢哢……哢文……哢……”
6 p$ u) }. e& R3 [! u) M
5 Y  m2 A% Y+ ?6 B- z　　別走別走！小文！我知道！我知道沒有人比你更愛我！我以前錯了，我真的錯了！回來吧！回我身邊吧！
0 o2 ~3 l4 n4 Y5 ^" ]  f
' C1 ~7 i0 b9 F% [, C3 |  z/ \/ `　　窈窕的身影又離遠了些。
" U9 _) e. _0 A3 i, |
　　“哢……文……不是……哢……心……”

　　小文！我不是有心的！我不知道那罐催眠氣體居然是殺蟲劑，我不知道！

　　我只想你和那老東西睡一晚，就一晚上！真的！然後我的工資可以調二千元！二千元啊！我們就可以過更好的日子了！

　　我不知道！我不是真的想殺你……
7 d/ J3 h, Y+ p1 W) J
　　我不該把你殺了又放在那個櫃子裏！

　　我不知道為什麼後來就再也找不到你的屍體……小文！小文！你要相信我！我不是真的想殺你！我愛你！

　　一瞬間，模糊的視界在刹那間清晰。
% W2 j1 K+ M: y4 V; M% ]
　　小文帶著愛意，美麗地微笑著……向他刺出了吸管！
: f6 B2 i/ [- ?( R  t
　　吸管準確地插入他的左眼，他厲聲慘叫起來，乾枯的身體蜷曲掙扎，瘦長的指頭如蜻蜓撼柱般捶打她的吸管，她卻紋絲不動。慘叫聲在空曠的病房裏回蕩，門外醫生護士們忙忙碌碌地走來走去。
; x; x& Q& R% c
　　沒有一個人聽到，沒有一個人看到，沒有一個人進來。

　　她吸幹了他的左眼，拔出來，連喘息的時間都不給他，便又插入了他的右眼，拔出來後，又“撲”地一聲，插入了他的天靈蓋。

　　這一回她吸得很慢，很仔細，就像是一邊吸一邊品嘗，有時不滿意了，又拔出來，再換個地方，直到每一寸都吸幹。
& I# F3 |/ ?$ U, o
& U; j& n% J) c8 N! S　　偶爾有醫生護士進來，根本無視於她的存在——因為他們看不見也不可能看見她，只是為他歎息一兩聲，給他輸液，用最人道的方法給他增加營養，讓他繼續活下去，繼續承受那可怕的痛苦。

　　他慘叫，但聲音越來越微弱。最後，連一絲聲音都沒有了。

; n  G% l" `, o3 m9 [　　但她還是在堅持不懈地吸吮，吸吮，吸吮……連他的骨頭，連他的皮，連他最後的一丁點水分也不放過。

　　***
1 k( V% _9 Y) \" b0 l' `4 v0 i$ n
　　在小薛——正確來說，只有他的皮和骨架——火葬之前，溫樂灃悄悄地將如手掌一般大的蚊子屍體放入他的懷中。

( k. d6 _# c5 d' y　　這樣他們就能永遠在一起，不管對小薛而言是不是幸事，他都要這麼做，因為這是蚊子小姐的遺言。
7 a% i% n, \+ \$ O  D
! [1 [6 Z$ }& S! `　　“多可惜，你竟只是一隻蚊子，多可惜。”看著煙囪上冒出的人體黑煙，溫樂灃喃喃地說。
5 n7 x8 W% U1 w% p8 n
　　***
' D# ^; D7 Y( B+ M+ q
7 }% I; K6 t6 j+ s　　溫樂灃回到了綠蔭公寓。這一次的工作不算很難，卻讓他筋疲力盡。
2 @& A) G- {9 y" J2 q3 X- }* K
　　出來迎接他的溫樂源看出了他的疲憊，在他肩上輕輕一拍，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。

/ r9 ]" `) d  b# l# [! f. j8 _( C　　溫樂灃累得只對他一笑，兄弟二人相偕入了公寓，門，在身後沉重的關上。

. X3 R+ h4 y' a4 C　　也許她不是蚊子會好一些，但更也許，她會過得更糟。

# N: U) m! I: p/ J) U! Q　　這是一個圍城，城內的人不知道城外人的結局，城內的人，也一樣。

& a/ D  A) a7 c- S( P
6 F8 Q/ k0 |$ D% t8 N9 X──鬼怪公寓13 ~ 蚊子小姐•完──